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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八章月上柳梢頭,人約黃昏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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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這話,是不想見到我了?”智伯瑤昂起下巴倔強地問。

衛永昌越看她的樣子越覺得歡喜,如遠山一樣深邃的眼眸,如山脊一樣高聳的鼻子,柳葉一般的細眉,他想要用手撫摸面前的可人兒,可是末了還是把手放了下去,攥緊了衣袖:“是的,我不想再見你了。”

智伯瑤臉上的笑容僵住了,反手就是一個巴掌:“這話,你再說一遍。”

“我歡喜的是江家小姐。”衛永昌深呼吸了幾口,“從今往後,我再也不要見你。”

“啪!”智伯瑤又是一個巴掌:“你再說一遍。”

她神色如常,甚至嘴角蕩漾淺淺笑意,可這話語聽到衛永昌的心裏面就像刀割一樣。

“我稀罕的是江家的兵權。”衛永昌說,“從前,就當我衛某對不住小姐,有什麽需要,金銀財寶,衛某一定不吝嗇。”

“哦?”智伯瑤伸手去摸他紅腫的面頰,“剛才是不是打得重了?”

“不重,衛某人應該的。”衛永昌語氣之間生分得很。

那天淑妃正與江水寒一路走著說些交心的話。

“水寒,你這孩子,有勇有謀的,我看著就喜歡。”

江水寒抿嘴笑了:“淑妃娘娘言重了,臣女不過是……”

話還沒有說完,江水寒便怔住了。

淑妃本還好奇為何她這樣一個大家小姐做出如此失禮的舉動,順著江水寒的目光,正看到智伯瑤在衛永昌的臉上結結實實抽了兩個耳光。

淑妃暗地裏牙齒都要咬碎了,但是到底在深宮多年,早就練就一身不喜形於色的本事:“那位智姑娘現在是原形畢露了,早些日子,我叫永昌那孩子去斷了那智姑娘的念想,偏偏那孩子心軟,怕傷著人家。現在我可算是見識了智姑娘的手段,這樣的人,我是不認的,她也休想高攀!”

江水寒不好說什麽,只淡淡地垂下眼簾:“宮裏剛遭遇變故,我可隨著父親做個幫手。”

“好孩子,你去吧。”淑妃摘下手腕上的一個鐲子賞給江水寒,“這鐲子對我意義重大……”

“這萬萬使不得!”江水寒推脫。

淑妃板起面孔佯裝生氣:“把手伸出來。”

江水寒再也無法推辭,乖乖將手伸了出來。

淑妃親自將鐲子為她戴上,面色這才緩和許多,拍拍她的手背:“這就對了,你是皇上親自指婚給永昌的,板上釘釘的事情。”

江水寒羞的滿臉通紅,淑妃打趣了好一會兒這才放人離開。

那邊,智伯瑤摸著衛永昌瘦削的面頰:“我等你的答案。”

衛永昌看她一個人走在風中,忍不住起了上前陪伴的心思,卻又為了她好,把心思壓下:“朝堂上的事情,比我想的要覆雜得多,我不能牽連你。”

智伯瑤回到智府,卻發現全府上下什麽也不剩了,聖上一道旨意,智府落了個滿門抄斬,智老頭和智夫人的屍身已經被拉去亂葬崗扔了,如果是個孝順的子女,也許還會冒著風險花重金請人把屍身背回來,可惜,智伯瑤對那兩人原本也就沒什麽感覺,草草在院子裏敬了兩炷香也算是仁至義盡。

禁軍把披頭散發的智仲靈扔在了智家大門口,智伯瑤出去扶起她才知道她是被一句“刀下留人”救了下來。

智家的丫鬟婆子怕是早就被官府捉去,年輕貌美的等著被安排進教坊司,婆子們怕是只有死路一條。

府上的房間都被翻找過了,從痕跡來看,已經被掃蕩過五六遍了。

安慰人實在不是智伯瑤所擅長的,威逼利誘讓智仲靈睡了,智伯瑤吩咐巫懷慕:“看住她。”

“你要去哪裏?”巫懷慕顯然是不滿意智伯瑤給她安排的差使,“主子叫我護你周全,旁的人我可管不著。”

智伯瑤原本是想要去赴黑市朋友之約,看看那幅畫到底是什麽來頭,不曾想巫懷慕這家夥真是難纏,經過上次一事,巫懷慕的警惕性提高很多,害的智伯瑤想要背著她做些什麽都不太方便。

“姐姐不必管我!”智仲靈那小祖宗原來未曾入睡,騰地一聲從床上坐起,“我知道我是個拖累,勞煩姐姐費心了。”

“你怎麽還不睡?祖宗?我花了多長時間哄你?”智伯瑤生氣道。

巫懷慕冷笑一聲:“哪個正常人經此變故能睡得著,也就只有你這樣冷心冷情的人做得出來這件事。再說了,智二姑娘又不是小孩子,你拿哄小孩子那一套,能做什麽用?”

“冷心冷情?”智伯瑤說,“若論冷心冷情,只怕你那主人才是一等一的高手。”

巫懷慕不容別人汙蔑抹黑主子,辯駁道:“主子那是擔心你跟著他會遇到危險,所以才出此下策!”

“你,收拾一番。”智伯瑤不再理會巫懷慕,她指了指縮在床頭的智仲靈,“去你的屋裏,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要拿的。”

“你要帶我去哪?”智仲靈搖搖頭,“我哪裏也不去,我也不會想不開的!”

“帶你去哪?當然是長陽王府。”智伯瑤說。

智仲靈咬嘴唇:“我去他家作甚?留在這裏,守著這空宅院便是。”

“這麽大的院子,”智伯瑤冷笑一聲,“你可有學過如何當家?現在府上可還有一個丫鬟婆子?可還有一個家丁?你手上又有多少私房錢說來聽聽!”

“大不了,將這宅子買了,我投奔外祖家!”智仲靈撅起嘴巴。

“外祖?”智伯瑤問她,“離京都多遠?”

“也就幾千裏……”智仲靈的聲音小了下去。

“你往後做些什麽謀生?”

智仲靈:“我……”

“看你的樣子,只是想找個人家嫁了,”智伯瑤冷笑,“那你想要嫁個什麽人?販夫走卒還是寒酸秀才?”

“有外祖,我總是不愁的……”

智伯瑤:“你說話的氣勢為何弱了下去?恐怕你自己也清楚你外祖家裏現在沒有多少人是向著你的,尤其是遭遇了這等禍事。姑且不論這漫漫長路你是否挺得過去,就算你活著回去了,你能謀得多大的利益?”

“我……”智仲靈一時語塞。

智伯瑤嫌她麻煩,一個手刀劈在她後頸。

智仲靈哼也不哼就暈過去了。

智伯瑤遣巫懷慕去找了一輛馬車,連夜把智仲靈扔在長陽王府的門口。

因著宮中變故,長陽王府巡視的人手增加了一倍,見到智伯瑤的馬車停下來,便攔住了她,拔刀嚴陣以待。

“去叫你們主子出來,就說我有個大禮要給他。”智伯瑤說。

門口的小廝冷哼一聲:“你算是哪根蔥,想見我們主子?呸!”

智伯瑤拿出懷中的鐲子把玩:“見,還是不見?”

那鐲子是智伯瑤從智仲靈的手上扒下來的。

小廝一見,也知不是凡品,還是去派人喚了衛長陽。

衛長陽人在內室,都懶得出來迎接,一切讓管家出來代勞。

“所以這麽個大箱子,裏面裝的究竟是什麽東西?”衛長陽只穿了中衣,光著腳就在內室裏接見了智伯瑤。

“長陽王還真是不拘一格。”智伯瑤瞟他一眼。

衛長陽笑的越發得意,室內點了火盆,一擺就是十幾盆,熱的人渾身冒汗,衛長陽也索性把衣服敞開了些:“智姑娘深夜來訪,我真是不知道該怎樣向皇兄交待,不如床上請?今日父皇說了要立我做儲君,姑娘莫不是因為這句話心動了吧?”

“等你登上皇位再說這話不遲。”智伯瑤道。

“那這箱子裏裝的到底是什麽?”衛長陽一笑,踹了箱子一腳,“該不會是你殺了皇兄向我表忠心的吧?”

“你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?”智伯瑤說,“這是在你的府上,我還能耍什麽花招?”

衛長陽便小心翼翼開了那大箱子,卻見裏面赫然蜷縮著一個人,“這是,靈兒!”

只一瞬間,衛長陽的臉色變得十分陰沈,“你對她做了什麽?”

“她只是暈過去了,”智伯瑤說,“看你對她上心,我也是了卻一樁心事。”

“你這是什麽意思?”

智伯瑤:“智府沒落,她年紀尚小,沒有忠仆陪伴,也沒有錢財傍身,更沒有一技之長。”

“那你就能這樣對她嗎?”衛長陽怒道,“她是我認定的人,怎能這樣隨隨便便就送了過來,讓人看輕了去!”

“你等得起,她卻等不起了。”智伯瑤站起身來,“如今時局動蕩,我自身難保,何談照應她。想你對她也算是用心,這才把人放在你這裏。往後生死不論,也別來找我,你若是玩膩了,扔了便是,也不用過問我的意見!”

衛長陽面色不悅:“有你這樣的人做姐姐,她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運。”

“這話,我可不認,”智伯瑤笑了,“她最後信任之人,只你一個。”

衛長陽將智仲靈搬上了床榻,站立一旁,看她許久都不移開眼睛。

“你這樣子,今兒個晚上是不打算在這裏睡了?”

衛長陽一邊為智仲靈蓋上被子,一邊狠狠瞪她:“靈兒信任我,我可不能趁人之危。”

“我若是你,今晚上就在這裏歇下了,不僅要在這裏歇下,還要與她坦誠相見才是。”智伯瑤說。

衛永昌被她這驚世駭俗的言論震了一震:“想不到智姑娘的手段,也是如此齷齪不堪。”

智伯瑤挺起了腰桿:“手段哪裏有齷齪不齷齪的,她心悅你,只是因著心裏有許多牽絆不敢與你太親近。你一貫無恥,不如無恥到底,讓她斷了旁的心思。”

“你倒是敢說。我看是皇兄沒有用這等手段降服姑娘,姑娘難耐了。早知道我該對姑娘下手,好讓姑娘服服帖帖,斷了旁的心思。”

智伯瑤:“我這個人脾氣壞得很,要是誰敢這樣對我,就是親丈夫也剁掉他的血肉。智仲靈和我終究是不同,不要把我和她相提並論!”

“你是田裏的野草,她是嬌弱的蘭花,”衛長陽點點頭,“自然是不同。”

“懶得與你爭辯!”智伯瑤甩手走人了。

衛長陽看向智伯瑤的背影,就那樣慢慢隱入黑暗之中,不像是走入暗夜,倒像是被暗夜吞噬了。

室內的智仲靈“嚶嚀”一聲,似乎清醒過來。

衛長陽連忙回了屋內照看。

智伯瑤出了長陽王府,巫懷慕迎了上來:“智姑娘,主子有請。”

智伯瑤覺得這一請來的突然:“什麽時候?”

“就是現在。”巫懷慕語氣十分堅定。

智伯瑤:“白日裏他對我說過那許多的混賬話,怎麽突然就轉了心性?”

“主子的事,我怎麽會知道。”巫懷慕指了個方向,請吧。

智伯瑤一向能識人,巫懷慕在說謊,但是哪句話在扯謊,智伯瑤就不得而知了。

就算知道有些蹊蹺,但智伯瑤還是跟了巫懷慕往那邊小巷走去。

一進入小巷,智伯瑤便知道氣氛不對,她急急後撤,卻發現退路已經被人堵死了。

小巷極深,月光不能照入,不知道裏面有多少人馬。

身後大約十來個黑衣人各個手持寒刀,目露兇光。

巫懷慕看了智伯瑤一眼,什麽話也不說,漸漸退後,神色上很有幾分頹唐。

被人給賣了!智伯瑤心叫大事不好,上了巫懷慕的當。

黑衣人出手,智伯瑤只得拔出匕首與對方以命相搏。

巫懷慕是訓練出來的暗衛,卻也有死士的覺悟,智伯瑤心想,那真相只有一個,就是能讓巫懷慕聽命之人下了這個命令。

是衛永昌!智伯瑤慘笑一聲,一個分神,不小心後背被人劃傷一刀。

好在她及時調整刀勢,匕首這武器一寸短一寸險,智伯瑤激進猛攻,讓那夥黑衣人一時不敢貿然下手,智伯瑤知道自己的體力支撐不了多久,血戰不是長久之計。

一刀下去,又一個黑衣人殞命,智伯瑤也就試探出了這夥人的武力,其實不在智伯瑤之上,單打獨鬥智伯瑤不誇口二十招內便可取敵人首級,可如今很顯然對方有備而來,自己若是再這麽戀戰,恐怕局勢會對自己不利。

智伯瑤擡眼望去,恐怕只有從上面逃走方才有一條生路。

敵方很顯然也識破了智伯瑤的意圖,攻勢更加猛烈。

智伯瑤也顧不得許多,殺招一出,頃刻間取了兩人的姓名,她足尖輕點,眼看就要從小巷突出重圍,這時卻見一把劍橫劈下來,智伯瑤用匕首招架,又被壓到了地面之上。

那劍的主人,正是巫懷慕。

智伯瑤冷冷一笑,她的匕首帶血,她的衣袖已經被血水浸染,她的眼睛裏也泛著血光。

她用匕首指著巫懷慕:“這,是你主子的意思?”

血從刀尖滴落。

巫懷慕沒有說話,眼神裏卻是比冰霜更冷的寒光,一擰身,與智伯瑤正面過招。

突然,頭頂一暗,似乎有什麽東西飄過。

正在酣戰的幾人顧不得擡眼看,卻發覺空氣中一陣若有若無的香氣。

智伯瑤對這香氣很熟悉,那幾個黑衣人覺得不對勁兒,急忙閉氣,卻還是晚了。

智伯瑤聽得身邊“乒鈴乓啷”一陣刀劍觸地的聲音,自己也眼前一花,兩腿一軟倒在了地上,隱隱看到一雙男人的鞋子出現在視線之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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